「美軍偵察機在上空飛行,美軍吉普車奔馳於指揮戰鬥的第一線,在近海警戒的美國軍艦,則不斷冒出裊裊黑煙。」一九四八年六月六日,韓國國內多家報紙引用了朝鮮通訊社的報導,做出了前述的新聞報導。這一幕猶如美國戰爭電影中的場景。脫離殖民統治的三年後,濟州島的情況就是如此。美軍偵察機在濟州島上空飛來飛去,另外,不管是海岸線,還是山腰地區,不時可以看到載著美軍軍官的吉普車急速穿梭,而在濟州島的沿岸海域中,總有美軍艦艇停泊。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一場名為「冷戰」的瘟疫,席捲了全世界,濟州島也無法擺脫強權所建立的冷戰框架。在南北韓分裂態勢逐漸定型與惡化的冷戰體制中,韓國社會長期被強迫灌輸「四.三是反叛國家暴動」的觀念。
那個時候,美國的真面目是什麼?對於美國來說,濟州島又意味著什麼?總之,美國從四.三的開始到結束,對於所有的情況,其實都瞭如指掌。不僅如此,美國有時大膽而直接,有時隱密而間接地介入局勢。從當時駐韓美軍司令部的情報報告書、反諜隊報告書、軍事顧問團與美國駐韓大使館文件等資料中,都可以明確地看出美國與四.三的關係。那麼,當時美國直接或間接的介入程度為何?他們又為什麼如此關注著濟州島?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不久,冷戰體制開始形成。以美國與蘇聯為中心的新兩極秩序,將全世界分為東西兩大陣營。這兩個國家在自身的意識形態擴張與抵制中相互抗衡,同時在世界各地針鋒相對。
一九四七年三月十二日,美國總統杜魯門透過國會聯席會議的演說強調:「自由人民正在抵抗少數武裝分子或外來勢力征服之意圖,美國政策必須支持他們。」這個被稱為「杜魯門主義」的演說,成為二戰後美國對外政策的轉折點。這是冷戰政策的正式宣言,而政策核心則是反共。
美國在杜魯門主義的基調下,試圖在東亞建構一個「反共的堡壘」。與杜魯門主義宣言同一時間,美國介入了希臘內戰。與此相近的時間點,美蘇兩國正好於韓半島相互角力,韓半島可謂是一個真正的「意識形態戰場」。冷戰時期,歐洲與亞洲許多地方都假借著反共的名義,屠殺了平民老百姓。例如:在有美國勢力介入的希臘,有超過十六萬人失去生命;而在一九四七年的台灣,發生了所謂的二二八事件,後來被逐出中國大陸的國民黨,在當時殺害了許多台灣平民,若再加上一九五○年代的白色恐怖,總計導致了約二到三萬人受難。台灣的二二八事件就發生於濟州三.一事件的前一天。
在這樣的情勢當中,當時的駐韓美軍與外國媒體紛紛注意到,這位於韓半島邊陲地帶上的濟州島,並關注在這裡發生的四.三。他們還將濟州島比喻為東方希臘。
意識形態的戰場,南韓在美國當局眼中,南韓脫離殖民統治之後的情況被形容成「只需一點星火,就足以立即引爆的火藥庫」。從這層意義上來說,南韓內部冷戰的嚴重程度,要比美蘇兩國在國際上的冷戰發展程度來得迅速。當時正在遠東巡訪的保利(Edwin W. Pauley)大使,除了擔任杜魯門總統的個人特使之外,同時還肩負著特別任務,他將當時南韓的狀況寫於他的報告中。他於一九四六年六月,從日本東京向杜魯門發送了一份報告,傳達了如下的情況:
「韓國雖然是一個小國,而且美國的軍事力量在此也僅負擔極其有限的責任,但它卻是一個意識形態的戰場,足以左右美國在亞洲是否能獲致成功。韓國正面臨著失敗的封建體制挑戰,未來這裡將成為一個實驗場域,要測試它究竟是會採行具競爭力的民主體制,還是會讓其他體制,也就是共產主義,變得更加強大。」 (相關報導: 鍾喬專文:記憶,埋藏在時間的底層 | 更多文章 )
保利還補充說:「南韓並未獲得應有的關注與評估。」杜魯門則在同年七月十六日,針對保利的報告,做了這樣的回應:「本人同意您所說的,(南韓)是攸關我們在亞洲能否獲致整體成功的意識形態戰場。」像這樣,美國的領導人將南韓視為「意識形態的戰場」。只要任何地方受到外部壓力,或是有武裝勢力發生叛變,杜魯門主義就成了美國可以介入干涉的依據,而這也賦予了南韓的美軍政府應有的正當性與名分,讓他們可以在南韓強行推動反共的政策。美國的南韓政策,將焦點集中在對蘇聯進行圍堵,以及在南韓構築反共的堡壘上。韓半島成為世界上唯一一個,美蘇佔領軍直接對峙的地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