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珍專欄：看見蘇貞昌，想起賴清德

說來既悲傷又諷刺，自與蔡英文總統搭檔競選勝利就如同人間半蒸發的副總統賴清德，最近終於又有了一點討論度，原因不是他的活動能量被允許拔高，或者有什麼破天荒的政治或政策意見，而是台鐵太魯閣號重大事故，一份若非出事可能就此被遺忘的跨部會體檢報告，重新被挖出來，重點是挖出來之後的真相：「內閣改組賴下蘇上，氣氛低迷，行政院再無主導台鐵改革的氣氛了。」言下之意，如果賴清德續任閣揆，則台鐵改革必有另一番氣氛。

賴清德續任閣揆是否真能讓台鐵氣象一新，實難定論，欲治沈痾，一帖藥方肯定不夠；不過，因為這份報告，在交通部長林佳龍聲明請辭後（頭七已過尚未批准），逼辭蘇貞昌的聲浪再起，蘇貞昌在行政院會率內閣默哀道歉強調加速台鐵改革，姿態做足的意思是：他只有督促改革的責任，沒有為災難下台的義務。

台鐵局長懸缺三個月，卡關在林佳龍還是蘇貞昌？

蘇貞昌該不該為太魯閣悲劇請辭負責？當然見仁見智，畢竟遇災難就要行政院長下台，兩個巴掌的院長都不夠換，做為總統任命的行政院長，蘇貞昌下台的路徑只有三個：第一，自覺該負起政治責任，主動請辭，就像當年為八掌溪事件請辭的副院長游錫堃，和為八八風災請辭的劉兆玄；第二，總統認為院長應該負起政治責任，或衡酌民意壓力認為蘇不再能扛起閣揆重任，要求他辭職，比方當年李登輝總統頂著政爭風浪，逼辭郝柏村；第三，要求蘇貞昌下台的在野黨立委，真有本事湊足三分之一連署倒閣，同時還得爭取民進黨「裡應」，才能達到二分之一同意扳倒蘇貞昌，此路不通且無成功前例。這三條路徑，都看不出可能性，倒閣不必談，蔡英文敢不敢對蘇內閣的「（台鐵改革）不做為」嚴詞要求，都大有問題，遑論點名閣揆失職。

蘇貞昌到底有沒有失職呢？老驥伏櫪壯心不已，自再任院長以來，蘇貞昌以駡人的魄力見長，人事更迭的力道十足，光是警察人事都換了三、四撥，年初內閣改組猶有風動之際，他迅雷不及掩耳調整國營事業和公股行庫董總人事，快得讓人幾無反應空間，幾乎記不得政府事業機關董總誰是誰，這就是蘇貞昌的問題，因為他管得這麼細，台鐵局長三個月懸缺，就絕不可能是交通部長林佳龍一個人的問題。

果不其然，林佳龍立法院備詢曖昧其詞，只說「一直有和行政院討論」；如果林佳龍三個月沒提出人事報院，那板板釘釘是林佳龍的責任，若送了人而行政院遲遲不核定，那蘇貞昌當然必須給出交代，是林佳龍送上來的人實在不行？還是蘇另有所屬？是派系考量？還是專業考慮？就是不能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出了事還讓次長繼續「兼代」。 （相關報導： 風評：虛有其表的「前瞻」VS.忙著公祭的元首 ｜ 更多文章 ）

跨部會檢討報告，可核定可退回就不能不聞不問

就像蘇貞昌未核定台鐵體檢報告會犯眾怒，蘇貞昌痛斥報告出爐後就通函各部會執行，沒有核定的問題；那麼蘇貞昌就得回答幾個問題：第一，各部會的報告是否都不必報院，還是交通部獨享此一優遇？第二，台鐵體檢小組不是交通部主導，而是行政院指定的政務委員召集「跨部會」的檢討，換言之，這份報告本來就不是一部之事，而是全院之事，報院核定理所應當，豈會沒有核定問題的道理？第三，就算蘇揆聲言已要秘書長發交各部會，那總有公文吧？此時不拿出公文，難道要等監察院調查？

蘇貞昌不是第一次當院長，他應當知道，部會報院的處理方式只有三種：一，如同政務委員張景森所言，「報院核定」，類似備查，核定後發交回部即可執行列管追蹤；二，因為是政務委員主持的跨部會檢討，為慎重其事，提交行政院會議決，院會通過的結論執行強制力更高；三，報告檢討不到位，退回重議。除此之外，沒有「留中不發」的道理，若是報院而石沈，部會首長可能就得估量估量，哪裏出了問題？要自己請辭？還是另有人事或政策得改弦更張？

蘇貞昌痛斥他不核定報告的說法，是有人帶風向，尷尬的是，第一時間直言行政院不核定的就是主持檢討小組的政務委員張景森；其實，早在二０一九年的九月，同一份報告，也被媒體（報導者）揭露，當時的標題是「重現被消失的行政院報告」，文中林佳龍具名表示「無力」，一為行政院不公布報告他很無力；二為中央級體檢小組運行八十五天後就被「打回原形」，降為台鐵內部處理，他很無奈；三為台鐵財務，僅憑一部之力無法扭轉，「必須總統領導」。簡單講，一年半以前，林佳龍已經對「行政院」發出了「有聲抗議」，可惜就如那份檢討報告，落地無聲。

請辭為政治不為人民，成了責任政治的反面教材

如果林佳龍因為督導不周負起政治責任，那麼對跨部會檢討報告視而不見、對台鐵局長人事（至少三個月）不聞不問的蘇貞昌，當然有無可迴避的責任。辭職，只是責任政治的「基本款」，就像前總統陳水扁所說，「真正民主時代沒有造神的必要，也沒有哪個職位非誰不可的問題，該負責就負責，與做好與否沒有關係。」只是當陳水扁盛讚林佳龍的同時，蘇貞昌難道沒有一點點心虛，他自己倒成了「反面教材」嗎？

辭職，對政壇老將蘇貞昌而言，稀鬆平常，只是他的選擇多為政治，而非責任；舉例而言，二００五年底，民進黨三合一選舉敗選，蘇貞昌二話不說，辭的是黨主席；二００七年五月下旬，沒頭沒腦辭的是行政院長，理由是民進黨總統提名初選第一輪落敗，他初選失利，結果是內閣陪他總辭，不過，三個月後民進黨就通過「長昌配」競選正副總統。

在蘇貞昌的盤算裡，政黨或政治利害都比政策和人民優先，舉例而言，內閣是否改組，從年初就隱有風起雲動之勢，最終不動的理由是四項公投成案，蘇內閣留下好為公投負責，蘇貞昌的應對是，「沒聽說馬英九為核四封存下台。」這已是硬拗之言，核四封存是應民進黨和林義雄絕食，與公投何干？但此刻公投反倒成了蘇貞昌的保官符；好奇的是，蘇貞昌還有什麼底氣，為民進黨跑遍全台三百場說明會？

「專業官僚」為人民，「派系官僚」為權力

內閣裡至少有兩位閣員（張景森和林佳龍）對他的處置有不同意見，遑論還有內政部長徐國勇為警察人事的齟齬，過去一年來，衛福部長陳時中從防疫指揮官，一路控管外交、兩岸，最近台鐵事故，衛福部依勸募條例成立捐款專戶，儘管前民進黨立委沈富雄嘲諷「沒你的戲」，出面開記者會的還是陳時中；還有農委會主委陳吉仲，從鳳梨出口管到藻礁公投；蘇貞昌真覺得閣揆非自己不可嗎？

反萊豬醫師蘇偉碩認為蘇貞昌應該為自己也為國家拚一把，一是負責請辭，二是宣布投入總統大選；理由是透過請辭帶動內閣全面改組，重新組建為人民解決問題的內閣，而非靠網路內戰製造對立鞏固總統的威權，蘇偉碩太天真了，普悠瑪事故時，賴清德痛陳，「我們拿什麼跟家屬道歉？」太魯閣事故發生，「台鐵改革」成為主旋律，府院黨恍若未覺自己應為而無為所造成的災禍，包括蔡英文總統或許寧可要一個在派系恐怖平衡與拉鋸中的脆弱閣揆當她的防火牆，爭食奪位的派系權力共生關係，讓他們甚至對區區台鐵局長懸缺三個月都給不出真相，當然沒人追究為什麼體檢報告的邊坡監測與安全工程會延宕兩年？ （相關報導： 風評：虛有其表的「前瞻」VS.忙著公祭的元首 ｜ 更多文章 ）

看到蘇貞昌想起賴清德，看到蔡英文想起陳水扁，都是無奈，因為政黨輪替沒讓台灣民主進步，反倒不斷讓人想起從前，連貪汙的總統都知道責任政治、政治責任為何物，完全執政大權在握的民進黨，比諸威權時代官僚化的國民黨還拖大─至少當年還是所謂的「專業官僚」，現在則是動不得的「派系官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