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園電影節「十年,再見楊德昌」活動於9日在桃園光影電影館開幕,並於下午舉辦「我所認識的楊德昌」講座,由藝術總監、導演吳乙峰主持,訪問當天到訪的影人,包含導演柯一正、編劇小野、製片余為彥、混音師杜篤之,導演鴻鴻,以及導演王維明。每一位到場的影人,剛好都是在不同時期認識導演楊德昌,並一同來拼湊「楊德昌」這塊巨大的記憶拼圖,除回味當年從「楊導」身上看到的堅持外,也聊了許多拍片過程的趣事。
導演王維明表示,當初是高中時期被《恐怖份子》震撼到,但其實沒想過未來要走電影這條路。談及與楊導的相遇,王表示,是在大二的課堂上才認識楊導,並慢慢開始幫楊德昌處理一些雜事,幫他開車、買東西等等,而因為在楊導身邊沒有太重要的創作工作,陪伴他的過程其實是很輕鬆的,就這樣一路跟他工作了10年。
影人與民眾於影廳內大合照。有趣的點在於,坐於第一排中間的6位影人,是依據認識導演楊德昌的先後順序,由左到右排排坐。第一排由左到右分別為,策展人游惠貞、製片余為彥、混音師杜篤之、導演柯一正、編劇小野、導演鴻鴻,導演王維明,以及藝術總監吳乙峰。(桃園電影節提供)
王維明:楊德昌的影響,會在很多年後的創作中慢慢出現
王維明表示,楊德昌的影響都在事後,都在未來的創作中慢慢出現,也因為這樣子,對他的懷念就特別的深。他回憶當年自己正是血氣方剛的時期,楊導又有很高的要求,兩人常常會有許多衝突,但現在回頭來看,正是因為楊導如此堅持自己的創作,每個細節都沒辦法放棄,才會有這麼好的藝術成就。
《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製片余為彥表示,到了現在這個年紀,開始對某些數目字特別敏感,並表示2017年對他來講是最大的驚訝。1981年剛跟楊導去日本拍「1965年的冬天」,當時的男主角是徐克導演,在3月份時,他們還跑到高山去拍雪景,還要身兼徐克死掉的替身。
余為彥:36年前認識楊德昌,36年後又因電影重逢
余為彥表示,非常巧合的是,在去年的11月份,他又碰到徐克導演,要在台灣拍一部片。在2017年的2、3月份,他跟徐導演拍完了這部片子,而最巧的是,日本的發行商3月份又重新把《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4個小時的片再次發行,因此又帶張震去日本宣傳。所以今年3月份,他突然一想,這正是當年同一個月份,第一次認識徐克,第一次認識楊德昌,而36年後,他們又因為電影而重逢。余為彥表示,好像常常發生一些狀況,就必須跟這部片有一些關係,真的是很特別的感覺。
製片余為彥跟《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這部片緣分很深,余為彥表示,好像常常發生一些狀況,就必須跟這部片有一些關係。(高雄一攝)
導演鴻鴻表示,是楊導讓他知道什麼是電影,他跟楊導學到,「電影是為大螢幕拍的。」在楊導那邊,所有細節所有層次都非常重要。跟在他身邊時,都覺得他的鏡頭太啷、太遠,是後來到電影院才知道,其實大螢幕很多細節都看得很清楚,既要看到主體,又要看到整個環境,什麼地方要暗一點、灰一點,其實全部都有彼此的照應,因此構圖上是非常飽滿的。楊德昌不是只是在拍故事跟人物的心情,他是在拍人跟環境、空間、社會的互動,所以楊德昌的美學是完全在他的影像裡頭。鴻鴻表示,《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是他第一次當電影編劇,也正是那時才發現,原來做電影、做藝術要這麼一絲不苟去完成所有的細節。
(相關報導:
桃園電影節》「全世界都說你們是同性戀!」 柯一正爆與楊德昌同居3個月被老婆酸
|
更多文章
)
混音師杜篤之表示,很怕大家把楊德昌忘記。他認為楊德昌是最重要的朋友、導演,而他又對台灣電影有這麼大的貢獻。杜表示,跟楊導一起工作的過程中,從《光陰的故事》開始,到《追風》動畫片,每一部片都嘗試很多新的改變,因為台灣電影需要很多新的觀念跟技術,楊德昌非常支持,也提供我很多新的想法。
混音師杜篤之表示,跟導演楊德昌工作後,才知道我們「聲音」是有價值的。由左到右為,導演鴻鴻、杜篤之、編劇小野,以及導演柯一正。(桃園電影節提供)
杜篤之懷念楊德昌:《海灘的一天》配音,連吞口水跟呼吸都要跟現場一樣
杜表示,一直做到《麻將》、《獨立時代》,剛好是楊德昌最憤世忌俗的時候,他的工作就是常常把楊德昌拉走,勸他別發脾氣。杜表示,跟他工作後,才知道我們「聲音」是有價值的,是有很多創作的空間,有非常多的層次跟空間我們可以製造。杜拿《海灘的一天》為例,甚至配到連吞口水跟呼吸,都要跟現場一樣。
混音師杜篤之在《恐怖份子》這部片首次嘗試同步錄音。(高雄一攝)
杜表示,很多人說楊德昌脾氣不好,但杜篤之認為,他完全不是脾氣不好,而是他太早知道等一下會發生什麼事,很多情況都是事後才知道他當初說的事情很有道理,他給我們沒有想過的觀點,對我來說這是他最大的貢獻。
編劇小野表示,楊德昌曾說「我們何其幸運地生長在這個不幸的時代,讓我們成為一個完整的電影人。」不幸的時代就是指當初連同步錄音都沒有,而完整的電影人就是「什麼都要做」,一個人常常要身兼數職。
導演楊德昌做完《一一》後表示,「我們相當幸運地不幸」。(高雄一攝)
小野爆料,楊德昌曾經希望小野把家裡頂樓租給他,因為他最近常跟老婆吵架。小野心想,如果租給他就死定了,沒住在一起時就常常半夜按電鈴,要討論劇本,如果真的租給他,一定提早壽命結束。
有一次找咖啡廳討論劇本,但楊德昌一直說「冷氣好冷,這個位置不太對,我們換個位置好不好?」結果3、4小時都在換咖啡廳,換到天亮。事後才知道,原來楊德昌是跟老婆吵架,只是想找小野講講話。小野笑說有點後悔,當初應該真的把頂樓租給他,就會有更多他的手稿跟秘密,之後再把頂樓直接改成「楊德昌紀念館」就好,全場大笑。
小野表示,十年後遇到楊德昌,第一句話會是:「對不起啦,以前很多抱怨,都覺得你是藉口,你其實真的做得很好,只是我達不到你的要求,給你遲來的道歉。」而楊德昌第一句話一定是:「這個位置不太對,我們換個位置好不好?」
小野最後表示,桃園電影館在這邊開幕,就像楊德昌當年拍片,用很簡陋的設備拍片,也很像當年新電影,很不被看好,很拮据,可是還是很幸運,在這麼悲涼的環境繼續往前進。
柯一正:看《海灘的一天》時嚇了一跳,將我家的故事寫進去
柯一正表示,他跟楊德昌同居3個月,都在寫故事,而且常常有我的故事跑到他的電影裡面,他的故事跑到我的電影裡面的情形。柯表示,他去看《海灘的一天》的時候嚇了一跳,他把我爸爸的故事寫進去了。柯一正表示,他爸爸把田賣掉去開礦,在開曠的地方每個月要寄家裡的費用回來,結果把當時要寄給小老婆的信跟支票放錯了,後來柯一正媽媽一怒之下,跑到柯爸爸公司翻桌,把西裝全部剪掉。然而楊德昌在《海灘的一天》用了這個點,但又用得很不一樣,楊德昌說這位先生是故意寄錯的,因為不敢親口跟太太講自己有外遇。一瞬間,柯一正在想,自己的爸爸有沒有這麼聰明?從這點來看,楊德昌的想法真的跟一般人很不一樣。
(相關報導:
桃園電影節》「全世界都說你們是同性戀!」 柯一正爆與楊德昌同居3個月被老婆酸
|
更多文章
)
由左到右為導演柯一正、製片余為彥,與混音師杜篤之,3人聊著以前拍片的事。(桃園電影節提供)
柯一正說,楊德昌讓台灣的電影做了很大的改變,因為他是學理工的,邏輯非常好,《恐怖份子》甚至可以做多重結尾。柯一正表示,現在回頭去看楊德昌電影的語法,還是超越現在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