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現在比較不像是在下西洋棋,他玩的是俄羅斯輪盤—而且普京的運氣顯然很差,因為俄羅斯的經濟核心已經被炸了一個大洞;習近平則是根本已經失能,完全不知道該玩什麼遊戲才好—他的心裡告訴他要反對西方,但是他的頭腦告訴他「你玩不起」,所以當歐陸爆發二戰以來規模最大的戰爭,中國迄今只能「保持中立」。
湯馬斯‧佛里曼
《世界是平的》作者湯馬斯‧佛里曼(Thomas Friedman)22日在《紐約時報》發表專欄文章〈習近平、普京、川普:強人們的蠢行〉(Xi, Putin and Trump: The Strongmen Follies)。他藉著習近平與普京在烏克蘭戰爭前後的錯誤判斷,批評擺脫任期制束縛的獨裁強人,對政治體制與國家社會造成何種傷害。佛里曼也駁斥了「獨裁國家辦事比民主國家更快更好」的迷思,直指在獨裁強人的領導下,中國與俄國已經身陷大麻煩。
佛里曼指出,過去五年在比較政治上出現了一門大師級的課程。因為一個前所未見的情況竟然同時發生:全世界最有權勢的領導人—普京、習近平、川普—都採取了極端手段,設法在既定的任期之外延續他們的權力。不過一個失敗了、另外兩個成功了,而其中的道理對今日世界深具啟發。川普失敗的原因非常簡單:美國的制度、法律與規範強迫川普在他四年任期的最後交出權力—哪怕是心不甘情不願—即便他詆毀了選舉結果,甚至挑動支持者脅迫國會議員、試圖改變他的敗選事實。
川普支持者1月6日闖入國會山莊,與國會警察發生激烈衝突。(美聯社)
至於普京跟習近平的擴權則是相對順利—至少目前看來是這樣。他們擺脫了體制與民主規範、訂定新的法律,好讓自己能當上實質性的終身領導人。佛里曼寫道:「他們的國家真是可憐。民主在今天確實有自己的問題,但是民主依舊擁有獨裁所沒有的優點—只要換個領導人就可以改變政治路線,在實踐理念之前,也能公開檢驗與辯論替代的想法。」
佛里曼認為,在科技與氣候都加速變遷的今天而言,這些優點尤其重要。當一個人年近70—就像普京跟習近平一樣,由於日益衰老、也因為更加孤家寡人,他的決定更為睿智的可能性並不高。不過普京2020年還是對國家杜馬(俄羅斯下議院)施壓,實質上取消了他的任期限制,也讓他可以在2024年再次競選總統。如此一來,他就有機會連任到2036年。
2022年3月,中國十三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習近平出席(AP)
至於習近平則是在2018年推動全國人大修改憲法,廢止了國家主席的任期限制,所以他就可以永遠擔任中國的國家領導人—如果全國人大2023年再次選擇了習近平的話。毛澤東的專制領導與個人崇拜讓中國陷入貧窮、孤立與充滿殺戮的亂世。
為了防止另一個毛澤東出現,鄧小平在1982年對中國國家主席設下了兩任的任期限制。習近平排除了這個障礙,並且將自己視為中國不可或缺、屹立不倒的領導人。然而佛里曼指出:「正如我們所看到的,普京在烏克蘭的表現就是一則大鳴大放的生動活廣告,告訴我們擁有一個終身制領導人有多麼危險,尤其是當他相信自己有多麼不可或缺、屹立不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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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3月18日,一位基輔市民在俄軍空襲過後驚恐地看著自己的家園。(美聯社)
佛里曼說:「烏克蘭就是一場普京的戰爭,而他把每件事都搞錯了:他高估了麾下俄軍的實力、低估了烏克蘭人戰鬥與為自由獻身的意願,普京也徹底誤讀了西方是否要支援烏克蘭的想法。」佛里曼認為普京不是被身邊的親信餵養了錯誤的資訊,就是高度肯定自己的「絕對正確」,以至於他從來不去質疑自己,也沒有對西方史無前例的經濟制裁進行任何準備。無論如何,我們可以肯定的是,他禁絕了所有媒體的批評,以至於俄羅斯民眾幾乎不可能在民調中懲罰他的蠢行。
佛里曼指出,打從1970年代以來,中國雖然有8億人脫離了極端貧窮,但獨裁的危險性依舊在中國顯現。習近平不願意對新冠病毒的起源進行嚴肅的調查,或者跟全世界共享中國的發現—習近平似乎擔心這麼做會削弱他的領導能力。他高度仰賴封城策略與防疫效果較差的中國製疫苗,這種作法現在已對中國的經濟造成莫大壓力。
2022年2月4日,北京冬奧前夕,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與俄羅斯總統普京(Vladimir Putin)會面(AP)
習近平今年2月4日與普京在北京見面,並且與他所領導的俄羅斯結盟,但這個賭注很快就遭遇失敗。雖然兩位領導人當時在聯合聲明中宣稱「兩國友好沒有止境,合作沒有禁區」,但普京顯然把這份友誼當成了侵略烏克蘭的綠燈,並且讓盟友習近平感到困惑與掙扎。中國是俄羅斯與烏克蘭石油、玉米與小麥的主要進口國,俄羅斯入侵烏克蘭顯然推高了這些商品的進口成本,也讓中國股市的反彈顯得有氣無力。中國對於普京的侵略只能表現得無動於衷,因此也讓中國與其最大貿易夥伴歐盟關係緊張。
佛里曼懷疑有多少北京官員現在正在碎念:「當你的任期變成終身,就會發生這種事...」外交界有一種老套的說法,那就是中國跟俄羅斯的領導人非常精明,就像是西洋棋大師一樣操弄全球棋局,愚蠢的美國領導人則是單調乏味,只知道怎麼下跳棋。不過佛里曼認為普京現在比較不像是在下西洋棋,而是玩俄羅斯輪盤—而且他的運氣顯然很差,因為俄羅斯經濟的核心地帶已經被炸了一個大洞;習近平則根本是已經失能,根本不知道該玩什麼遊戲—他的心裡告訴他要反對西方,但是他的頭腦告訴他「你玩不起」。這也是為什麼當歐陸發生二戰以來規模最大的戰爭,中國卻只能保持中立。
美俄關係,美國總統拜登與俄羅斯總統普京。(美聯社)
至於美國人呢?佛里曼說「瞌睡喬」(Sleepy Joe,川普對拜登的蔑稱)只是在角落裡堆著樂高—依序一塊疊上一塊,一個盟友接著一個盟友,被共享的價值與共同的威脅聯繫在一起,藉此建立一個牢固的聯盟對抗這場危機。簡單說,至少從目前看來,定期更換領導人的那些混亂民主國家似乎贏過了那些擁有終身領導人的獨裁國家,後者比任何時候都還要忙著對付那些反對聲音。
史丹福大學胡佛研究所資深研究員戴雅門18日出席六四事件30週年研討會。(簡必丞攝)
在葡萄牙、西班牙與希臘的獨裁政權倒台之後,民主在1970年代中期又出現了一波復甦,甚至傳進了亞洲的天安門廣場。當柏林圍牆在1989年倒塌,東歐、中歐、俄羅斯則是出現了另一波民主浪潮。但是從2006年開始,因為美國在中東的兩場戰爭、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機、加上中國驚人的經濟崛起,民主開始進入「全球衰退」階段。戴雅門甚至告訴佛里曼,中國與俄羅斯更宣稱「民主國家軟弱無能,而且在道德與政治上都已經腐朽。他們根本沒辦法把事情辦好,威權主義才是未來趨勢」。
在戴雅門看來,習近平與普京今年2月在北京發表的聯合聲明,事實上就是對於所有自由民主國家的攻擊與批評。因為西方的無能民主已經破產,中國與俄羅斯的「民主制度」顯然更為優越,甚至是獨裁國家的高水準表現。不過中國與俄羅斯近來荒腔走板的表現,讓戴雅門也對佛里曼打趣表示「習近平與普京最近的失誤,讓獨裁主義背上了惡名」。
2022年3月18日,普京在莫斯科的盧日尼基體育場舉行大型造勢活動,這一天也是俄羅斯併吞米亞八周年。普京宣稱「俄羅斯一定會實施所有預期的計劃」。(美聯社)
第二件事可能更為重要:美國必須證明它不僅在國際社會擅於結盟,在國內也能再次建立一個健康的共同體—提供良好的治理、經濟成長、沒有爭議的權力交接、以及更為完美的聯邦。佛里曼認為這正是昔日美國贏得舉世尊重與效仿的原因。美國過去能夠如此,未來也能再次做到。佛里曼在文章結尾,重述了喬治華盛頓在音樂劇《漢米爾頓》(Hamilton)中對亞歷山大漢米爾頓解釋自己為何自願下台、拒絕競選第三個任期的台詞:
華盛頓:如果我們把事情做對了,我們就能教他們如何說再見。
漢米爾頓:總統先生,他們會說你是個軟弱的人。
華盛頓:不,他們會瞭解我們的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