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德瑞任職的按摩店,他除了接客還負責行政工作,因此擁有自己的小房間,裡頭是光亮的木質地板、素樸的深藍色床單。在這個小房間裡,我看著德瑞整理著洗淨晾乾的毛巾,聽他說起性工作對他的重要影響。
「其實我以前在性方面比較被動,也不太喜歡做1、0,都是對方想要我才會配合,但整個親密關係中,我最喜歡的是對方射完躺在我旁邊,很滿意地睡著了的感覺。而且我以前真的『很不會』欸!我是很放得開的人,但對方總是一邊做愛一邊問我怎麼了?怎麼了?我其實沒有怎麼了,我很自在啊,我只是在等你對我幹嘛啊!」
「我性方面的態度很開放,實際上卻很無能、被動,都是配合對方為主,我很享受那個親密的當下,可是我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麼,對方就常常覺得很失落,想說我是不是對他沒興趣?其實不是,我只是覺得放鬆躺在一起就很棒了。」
「工作讓我了解大家對性的想像」
「常常有人問,是不是做這行以後,跟情人做愛也變得像工作?我剛好相反,以前跟情人上床就有一種工作的感覺,好像在履行我的性義務……這個工作反而讓我深入了解大家對性的想像是什麼、我做什麼動作客人會因此很興奮。相較以前缺乏性技巧,我現在比較有自信、覺得自己更性感。」
德瑞開心地侃侃而談時,我猛然想起作家三毛〈搭車客〉的情節。三毛曾經在撒哈拉沙漠裡遇到一個攔便車的妓女,儘管那是一位興高采烈的妓女,三毛仍形容她「可憐巴巴地接客」、「習慣麻木了吧」,但由於妓女實在太歡樂了,三毛最後也說,「遇到這樣的寶貝,總比看見一個流淚的妓女舒服些」。
「我又沒錯 為什麼要藏起來?」
我並不認為性工作有道德問題,至於很多人眼裡的「不得已」,不能否認有些性工作者確實出於經濟弱勢,才拾起這個他們本來也不一定擺在前幾名的選項,但至少德瑞不是這樣,從他在交友app被相中開始,他就一直以好玩、認真的心情對待這份工作,甚至從中長出力量,平常也光明正大地告訴朋友他的職業,表姊、哥哥都知情。
這種光明正大的態度,並不是第一次出現在德瑞的生命裡。20多歲的他氣質陰柔,皮膚白皙,喜歡甜甜花果的香水,常掛著微笑,個性卻好強、忍不得委屈;國中時,學校裡的男生找他碴「喜歡男生是不是?」儘管瀕臨被圍毆的危險,他還真的回答「是啊!」德瑞理直氣壯,「我覺得我又沒錯,為什麼我要藏起來?」
出櫃就是德瑞的興趣、專長,也是他日常生活中的運動方式。德瑞很機靈,善於觀察環境,能夠先和眾人建立一定關係後再伺機而動。這樣的特質,讓他在當兵時也成功「掰彎」隊上弟兄,撂了一票人到同志大遊行的現場。
德瑞喜歡「好玩」的事物,也喜歡帶有幽默感的運動方式;高中時班上有個脂粉氣重的「花美男」,被同學圍著嘲諷「娘砲」,德瑞衝上前一拍桌子,「砰!」在全場窒息的靜默中,德瑞說「你們一直說他娘砲、娘砲,你們是把我放在哪裡?」大家鬆一口氣爆笑出來,「娘砲」這個詞的貶意也一瞬間翻轉。 (相關報導: 男師真相》序:背負污名的他們 全都有血有肉 | 更多文章 )
提起高中,就必須提到德瑞當時一位女性好友,這是德瑞人生裡相當重要的一塊拼圖。這個女孩每次提起爸爸就哭,大家問怎麼了,她總說「下次再講」,可是這個「下次」,一等就是一年多,就連跟她那麼要好的德瑞,都在漫長的等待之後,才終於從她口中得知小時候被父親性侵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