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航危機與馬華的邊緣角色

王國璋,馬來西亞人,台灣大學政治研究所碩士、香港大學亞洲研究中心博士,香港智明研究所研究顧問,現任職於香港中文大學未來城市研究所。從事族群政治、語言政治及海外華人研究。

大馬政府沒善用華裔資源,華裔只能體制外支援,導致在馬航危機中無法處理好涉中國事務。

馬航危機發展至今撲朔迷離,局外人難窺全貌。不過該航班上逾半數為中國乘客,馬航及馬來西亞政府的危機應對卻荒腔走板,尤其沒處理好與中方家屬和中國政府的關係。馬方除資訊發布遲緩、態度不佳外,在北京和吉隆坡兩地與中方家屬的語言溝通也很有問題,更不了解大中華區內的媒體生態,需藉助「特使」及大量懂中文的志工協助才得以稍穩局面。馬、中關係因此受損,應是預料中事。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去年十月才剛率團官訪馬來西亞,兩國經濟關係尤其緊密。馬來西亞是中國近年在東盟最大的貿易夥伴,中國則連續五年是馬來西亞最大的貿易夥伴。當然,若論政治關係,馬來政治菁英對中國的猜忌猶在,骨子裏親美遠勝親中,兩國在南海的主權爭議也未決。無論如何,面對亞洲這崛起中的巨鄰,馬來西亞在各項國家機制上本應有所調整,強化與中國應對的能耐。遺憾的是,馬航危機暴露它在這方面的嚴重不足,而這本是可以避免的。

持平而論,東亞區內近年來政經變化過於迅速,莫說東南亞諸國對中國的了解差強人意,中國政府與民間對東南亞鄰邦的認識也還說不上透徹。不過馬來西亞本該是個異數。環顧東盟諸國,它原比新加坡更有條件扮演區內「中國通」的角色。其國內華裔社群,論人口總數雖不及印尼(七百萬對八百萬),論人口比例雖也不如新加坡(兩成三對七成五),卻擁有大中華區外由小學至大專最完備最蓬勃的中文教育體系。馬華年輕一輩九成入讀中文小學,中學階段大多也沒荒廢中文科的學習,本土大專亦不乏中文科系。此外更重要的,是它半世紀積累下來的四萬留台人、數以千計的留中學子,以及當前在馬求學的數以萬計中國留學生。

馬來西亞政府如果善用這些人力資源,將他們盡量納為國家體制(如行政官僚體系)內的一員,則面對涉中事務,類似今日的慌亂局面想必可免。事實上,這類遺憾早非頭一遭。晚近最難堪的,莫如二零一一年時任中國總理的溫家寶來訪,政府在布城首相署威風凜凜之儀仗隊後布置的歡迎看板,竟出現「正式歡迎儀式,與他一起溫家寶閣下的正式訪問馬來西亞」如此貽笑大方的中文詞句。這顯然是不諳中文的官員偷懶,利用谷歌翻譯草草將馬來歡迎詞改譯中文鬧出的笑話。

新加坡官方也不乏類似笑話,不過性質稍有不同。二零零二年喧騰一時的案例,就是《新加坡旅遊指南》中文版竟將Hungry Ghosts Festival(中元節)譯作「匈牙利鬼節」,出錯原因則是旅遊局將翻譯工作委外,逕交上海譯者處理。如今新加坡政府乾脆將中國資源直接引入體制內,讓專才(如中國學者、中文主播)於本土「內化」後,納為己用。

華裔公務員在馬來西亞官僚體系內的比例,數十年來都不曾超過一成,華裔軍警的比例更低。國家在私領域給非土著公民留下一小塊園地,任其耕耘,卻重重設限,將公領域盡量保留給土著。溫家寶二零一一年訪馬後,兩國相互承認大專學位的談判加速,二零一二年馬方宣布承認中國八百二十所大專院校學位,翌年又承認了台灣一百五十七所大專院校學位。原以為體制「解禁」,豈知公共服務局與教育部的學術鑑定局不同調,只承認極少數的兩岸大學學位,換句話說,熟悉大中華區的華裔專才還是難以進入體制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