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燒傷90%、癱瘓、同性戀,你會選哪一個?」神父格瑞坦(Gregory Greiten)回憶,17歲的他當時正在神學院受訓,準備成為一名神職人員、服事上帝,而神學院的教師在休息時間要求男孩們回答這個問題,排出他們寧可遭遇這些事的順序。格瑞坦清楚記得,在場所有人都回答了前兩者,「同性戀」這個詞彙甚至沒有被說出口。這個遊戲被眾人稱為「生命遊戲」。
《紐約時報》「‘It Is Not a Closet. It Is a Cage.’ Gay Catholic Priests Speak Out」
7年後,格瑞坦把腿伸出神學院的窗外,認真思考要不要結束自己的生命。這是他第一次告訴自己:「我真的是個同性戀」,而「這就像是被宣判死刑一樣。」如同格瑞坦,成千上萬的同志神職人員把一生奉獻給神,卻因不被接受的性傾向而備受煎熬、被迫噤聲。近年來神父性騷、性侵的孌童醜聞層出不窮,更讓同性戀神父在教會中被汙名化,成為眾矢之的。
教會不只是櫃子 更是巨大牢籠
格瑞坦2017年12月在彌撒時坦承自己是堅守獨身誓言的同性戀者,獲得全場會眾熱烈鼓掌支持,但他所屬密爾瓦基(Milwaukee)教區的大主教里斯泰基(Jerome E. Listecki)隨後發表聲明表示,他希望格瑞坦沒有將性向公諸於世,更在聲明中稱格瑞坦為「撒旦」和「雞姦兒童的怪物」。《紐約時報》耗時兩個月時間、橫跨全美13州,採訪到20多位仍在暗櫃中深藏性向的神父,幾乎所有人都要求嚴格保密身分,擔心被教會發現自己的性向後,將會面臨失去神職的命運。
在全美公開出櫃的神父不到10人,但根據同志神父和許多研究的估計,美國天主教會中至少有3至4成的神職人員為男同志,更有人表示同志神職人員的比例可能高達75%。一位佛羅里達(Florida)的神父則這麼形容:「3分之1是同性戀、3分之1是異性戀,另外3分之1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在獨身守貞的誓言及視同性戀為罪惡的教義之下,許多人經歷反覆掙扎與自我否定,直到中年才終於承認自己的性向。
For years, Roman Catholic Church leaders have driven gay congregants away in shame. And yet, thousands of ministers are gay men.Two dozen gay priests have shared with us the stories of their lives in the Catholic closet. https://t.co/BN0Dy6Zn0i
— The New York Times (@nytimes) 2019年2月17日
對於所有同志來說,要公開出櫃坦露性傾向都絕非易事,但在教會內部更是如此。神父布森(Bob Bussen)在2007年因為幫LGBT社群舉行彌撒而被迫離開教會,從他的禱告詞中,可以深刻體會在教會內身為同志的恐懼與孤寂,「我並沒有請求上帝改變我,我祈求的是『請讓我在別人發現這件事前死去』。」布森說與其以「櫃子」形容在教會中的生活,「更像是一座牢籠」。
同性戀成性侵醜聞的替罪羔羊
此外,許多保守派教會高層主教將天主教近年來層出不窮的性侵醜聞,歸咎於教會內的同性戀者,前駐美大使維甘諾(Carlo Maria Viganò)甚至稱「同性戀網絡」是教會內性侵問題的根源。就連曾多次對同性戀者展現出寬容態度,被視為史上對同性戀最友善的教宗方濟各(Pope Francis),也在去年8月受訪時稱同性戀為「流行」,表示神父的同性戀情況是嚴重問題,讓他「感到憂慮」。方濟各更明確地說,天主教會「沒有空間容納同性戀」,「那些有根深蒂固同性戀傾向的人,不該獲准擔任神父或過著奉獻給神的生活」,並呼籲那些已經成為神父與修女的同性戀者遵守誓言,避免「鬧出醜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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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眾多研究早已指出,性傾向和性侵孩童沒有任何相關性,雖然教會性侵的受害者多為男性,但主因是神父更有可能接觸到男孩。即便這樣的指摘毫無根據,卻把天主教會內的同性戀者推入更邊緣的處境。
The environment for gay priests has grown only more dangerous. Studies repeatedly find there to be no connection between being gay and abusing children. And yet prominent bishops have singled out gay priests as the root of the problem https://t.co/87SFXJkK0U
— Elizabeth Dias (@elizabethjdias) 2019年2月17日
一位匿名的神父表示,教會內的同性戀者成為那些犯下性侵惡行之人的代罪羔羊,如今教會充斥著對同性戀獵巫的氛圍,即使方濟各曾經為教會內的同志開了一道細縫,這道門也因越演越烈的性侵危機而關閉。教廷將於21至24日舉行一場史無前例的會議,召集全球一百多個國家的天主教主教會議主席,聚焦教會內的性侵問題,共商解決之道,許多同志神父也擔憂會中將對同性戀者進行又一波的譴責,而非要求犯下性侵惡行的主教負起責任。

格瑞坦說,在他公開出櫃後,一名高齡90歲的神父打電話告訴他,表示自己一生都活在櫃中,希望未來的世界能變得不一樣。格瑞坦說,他希望有朝一日能當面向教宗訴說自己的故事,以及教會的恐同氛圍如何對他造成創傷:「我不會因此感到羞恥,這是教會的恥辱,教會應該為它們對我及其他LGBT族群的所做所為感到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