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投書:當罷免變成武器─制度疲乏下的民主壓力測試

筆者認為,罷免制度本應是民主中的例外機制,卻因門檻調整與政黨動員而日漸常態化、工具化。圖為罷免行動宣傳車。(資料照,柯承惠攝)

一、罷免制度成為戰術工具的現場觀察

臺灣的罷免制度原本是民主制度中的防火牆,用來監督失職或背離民意的民選官員,屬於補救性的問責工具。然而自《選罷法》於2016年放寬門檻以來,罷免行動已逐漸走樣,從例外制度變成常態武器,甚至成為選後政治操作的延伸。

2020年後,包括黃捷、陳柏惟、林昶佐等地方民意代表接連遭到罷免行動,政治對立的痕跡浮現得愈加明顯。原本應該針對失能與違法行為的罷免案,越來越多地落入政黨操盤與情緒動員。選民不再討論政見或施政表現,而是在媒體與社群催化下,選擇站隊、出氣、報復。

罷免制度變形的根源,不僅來自操作型的政黨戰術,更是反映出臺灣民主文化中對「異見」的容忍度不足。若罷免只成為一場「我不要你做事」的簡化遊戲,那麼真正被削弱的,是選民自己信任制度、尊重他人選擇的能力。

二、門檻設計背後的沉默風險

臺灣的罷免制度表面上有三道關卡:提案(1%)、連署(10%)、投票(同意票數須達總選舉人名冊25%且高於不同意票)。這樣的制度設計在紙面上似乎合理,實則仍難防範小眾動員導致結果極端化的風險。

在多數立委選區,投票率往往難以過半,一旦政黨組織動員成功,即可在投票日以遠低於選舉基礎的支持動能,達成罷免門檻。這代表,不是大多數人要罷免,而是大多數人沉默,使得少數人可以決定多數人的政治代表。

這樣的制度機制,使得罷免變得容易啟動但難以抵擋。尤其當選民在罷免過程中缺乏充分資訊與審議平台,容易在印象操作下被牽著走,甚至連罷免理由都未必完整理解就作出選擇。

三、從國際經驗看審議制度的防火牆

與國際制度相比,臺灣在罷免設計上的最大問題並非門檻鬆緊,而是缺乏「程序性防火牆」:如資訊冷靜期、公民審議平台、中立監督制度等。

在德國與瑞士,罷免案須進入多輪審議與公民論壇,並公開罷免理由供社會對話。日本地方罷免更須說明具體失職行為,且法律限制政黨主導連署。美國如加州,儘管容易成案,但須歷經法院審查與廣泛媒體檢驗,使罷免案在程序上具備高度可視性與爭點透明性。

而臺灣現行制度則容易成為政黨與社群的快閃動員工具,公民無從得知真實爭議,資訊完全由操盤者主導。這種結構讓選民在制度內有投票權,卻無完整資訊判斷,民主機制淪為手段工具。

四、媒體動員與輿情操作的雙重風暴

近年罷免行動的成功,多半來自媒體結構與社群動員的聯合作用。在YouTube與臉書上,特定政治人物的言論片段、剪輯影片與錯誤標題廣泛流傳,形成「失格者」的社會印象,即便實際施政未有重大瑕疵。

平台演算法偏好極端情緒表達,使得「罷免就是正義」、「不罷就等於縱容」成為簡化訴求。當討論不再基於事實與公共利益,而是純粹基於喜好與立場,民主參與就難以維持理性品質。 (相關報導: 風評:賴清德烙在台灣頭上的「民主之痛」 更多文章

過去,選舉與罷免之間的分工是:前者創造代表性,後者檢驗正當性;但如今兩者被模糊並混為選戰操作的雙生工具。未來,若未從媒體制度與平台治理面修正,我們將持續在資訊扭曲的民主裡做出無效判斷。

五、制度改革:從修法邁向民主韌性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