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高齡駕駛駕車肇事的事件連續發生,新北市三峽發生重大交通事故,造成10多人死傷;台北市「從來沒考過駕照」的78歲駕駛高速衝撞釀8傷。交通部長陳世凱5月20日召開記者會拋出3項政策,包含考試加嚴增加鑑別度、強化違規者安全駕駛風險意識、協助高齡者安全駕駛,並研擬下修高齡換照年齡至70歲,70歲後繳回駕照者,則提供購買TPASS的補助,鼓勵高齡者改搭大眾運輸工具。
然而就在隔天,時代力量、台灣基進、歐巴桑聯盟、綠黨就到行政院門口抗議,表示雖肯定下修換照年齡,但痛批交通部仍「因循苟且」,不願補上部分超高齡駕駛「終身不用換照」的漏洞。而實際上,早在6年前,監察院就曾對此提出糾正,半年前也就有立委提出這項問題,然而交通部卻仍兩手一攤,並未積極作為。

針對三峽重大交通事故,交通部長陳世凱拋出3政策,研擬下修高齡換照年齡至70歲。(資料照,顏麟宇攝)
高齡駕駛事故死傷數年年攀升 有群人終身不用換照
這個終身不用換照的漏洞是什麼?《道路交通安全規則》於2017年修法時,雖規定年滿75歲以上汽機車駕駛每3年需重新換發駕照,但在修法以前就已經年滿75歲且有駕照者,即1942年7月1日以前出生、現年83歲以上的長者,所持駕照終身有效,除非有違規行為,否則均不需換照,且這些終身免換照者,也並未被交通部全面納管。
根據統計,全台60歲以上領有汽車普通駕駛人執照者,從2014年的183萬人,到2024年已有362萬人,佔比從2014年的14.68%成長至2024年的25.34%。而根據交通部道安總動員平台統計,65歲以上高齡者的交通事故死傷數確實年年攀升,從2014年的3萬9853人,到2024年已經增加到7萬6009人;並且,高齡者佔全國事故死傷數的佔比也不斷增加,從2014年的9.60%,到2024年已達14.41%。
統計資料有「60歲以上駕照數」及「65歲以上事故死傷數」,然而,一位民進黨立委指出,在20到30歲、30到40歲等統計資料中,資料都經年齡區間分層統計,但在高齡者的數據上,卻僅直接歸類為65歲或60歲「以上」,而現行制度是75歲以上要定期換駕照,諸如65歲到75歲具體多少人有駕照還在開車?75歲以上長者及修法前終身不用換照者分別具體有多少?在交通部的數據中,並未明確掌握。

全國60歲以上領有「汽車普通駕駛人執照」人數。
監院2019就曾糾正漏洞 交通部兩手一攤
事實上,早在2019年,監察院就曾對公路總局提出糾正案,認為這些終身免換照者的出現,是交通部為簡化行政作業而便宜行事;2020年7月28日,時任監察委員楊芳婉表示,交通部一再以75歲以上每年死亡人數約9.5萬人,75歲以上持有駕照比率約為43.7%,推估10年後(2028年)年滿75歲駕駛人之納管率將達90.5%等云為由,拒絕全面納管,「顯見機關未思積極改進,難辭因循敷衍之責」。
交通部的說法是什麼意思?監察院提出糾正後,2021年5月,前民進黨立委蘇震清說了大白話,蘇在質詢時指出,這些終身免換照者沒有被全面納管,監察院提出糾正,交通部卻回應說「每年75歲以上死亡人數達9.5萬人,75歲以上持有駕照比例是43.7%」,意思就是預估這些人10年內就會「自然淘汰」;時任交通部長王國材僅表示,當時修法時確實既往不咎,會再請公路總局檢討。

全國道安事故死傷數之高齡者(65歲以上)佔比。
高齡者用路數據 交通部沒具體掌握
然而經過數年的「檢討」,這些人仍未被全面納管。且不論多年前的質疑,光是在三峽事故發生的半年前,2024年12月23日,立法院交通委員會進行預算審查時,民進黨立委何欣純就提出,雖然有實行高齡者駕照必須要換照的制度,但在換照制度之前就75歲、已經領有駕照的人不用換照,這其中還在開車的人有多少?他們的交通習性、對於交通用路認知程度、身體狀況統計資料如何?交通部並沒有精準的掌握,沒有大數據資料庫(data base)去盤點他們肇事的因素跟意外事故的發生。
當時,公路局長陳文瑞僅回答,自新法上路已經過了7年,那些當初沒有的其實也82歲了,「有些人查了是沒有在開車,有違規的就是要換照,大部分的高齡者大概不是換照就是可能駕照要繳回」云云。不過,何欣純接受《風傳媒》訪問時表示,至今交通部仍未確切掌握這些終身不用換照者用路狀況的data base,只說交通部的運輸研究所有在進行研究計畫,但運研所研究計畫耗日費時,通常至少要花超過1年才能有成果。

台灣交通問題積沉已久,監察院更早在2019年就針對終身免換照者提出糾正。示意圖。(資料照,陳明仁攝)
直接「大撒幣」當解方 自家立委也轟治標不治本
何欣純指出,現在發生事故後,陳世凱說要補助TPASS,可是不論是後來才75歲以上的長者、還是終身免換照者,交通部對這些高齡者的駕駛習慣、駕照使用情況、公共運輸使用情況、肇事情況統計等,甚至是有多少高齡者在使用TPASS,都沒有具體完整的統計資料可以做為依據,連基礎的原始數據(raw data)都沒有,又要如何進一步研析、對症下藥?
何欣純說,雖交通部幾次口頭說願意改善高齡者駕駛問題,但她質詢時,質問這些終身免換照者還在開車的人有多少時,交通部都回應「無法掌握」,她認為,就是因為沒有這些基礎的數據研析作為依據,所以才沒辦法提出更全面的配套措施,只說要補助TPASS,是治標不治本。
不過何欣純也指,整理不出資料的具體原因,恐怕還是因為現行的監理系統過於老舊所致,且監理資料包含個資、身分別、違規樣態等,長年累積的資料太過龐大,若要改善會是一大工程,但她認為,終究是要痛定思痛,不論再怎麼痛苦、花多少錢,都應大刀闊斧,建置一個現代化的數位監理系統,建立大數據資料庫供政策研析,如此至少才能真正對症下藥,改善問題。

民進黨立委何欣純直言,交通部連高齡駕駛者的基本數據都沒有,又要如何進一步對症下藥?(資料照,顏麟宇攝)
「沒數據還是做得到」 陳世凱能解決行人地獄?
值得一提的是,陳世凱5月21日赴立法院備詢時,有立委質疑,交通部說要補助繳回駕照的高齡者去購買TPASS,但交通部無法掌握使用TPASS的高齡者比例有多少,這樣政策要如何執行?對此陳世凱的回答是,運研所有專案在做這個事情,「報告委員,我即便沒有這個數據,這個政策還是可以做得到!」
有民進黨立委不以為然地表示,很訝異陳世凱竟然會說出這種話,或許雙北地區買TPASS的人很多,但對中南部甚至東部等公車及站點較少的區域,民眾出門很大比例仍須仰賴自駕,買TPASS一個月用不到幾次,根本是浪費錢。這位綠委說,當然人都會老,也應該要鼓勵長者多出門,促進健康和消費,但政策應該因地制宜,而非大撒幣,而此時若缺少關於長者用路情況的具體數據可以參考,那又要如何真正做出正確的決策?
陳世凱說,台灣已經進入超高齡社會,每個人都會老,都有行的需求,然而隨重大事故發生,問題已經浮上檯面,這個終身不用換照的漏洞要不要補?怎麼補?補助TPASS到底能不能解決問題?都將成為這位新手交通部長陳世凱的重大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