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預測11月美國總統大選的贏家還為時過早,但預測輸家時間恰好,答案是經濟學。
經濟學家們通常建議不要實行價格管制、關稅、歧視性稅收和擴大預算赤字。然而,唐納德·川普(Donald Trump)、喬·拜登(Joe Biden)和賀錦麗(Kamala Harris)正在考慮採納其中部分或全部措施。
當然,沒人指望經濟原則總是優先於其他重要事務。而且,有時價格管控、關稅和赤字實際上是不錯的經濟政策。
但今年的總統候選人不僅貶低了經濟原則,還完全拋棄了這些原則。就好像他們想對經濟學界豎中指。
「難道沒人再聽經濟學家的話了嗎?」哥倫比亞大學(Columbia University)經濟學家格倫·哈伯德(Glenn Hubbard)問道。「在最近幾屆政府的競選和內部決策中,經濟學家似乎都不怎麼參與。」哈伯德曾在小布希(George W. Bush)主政時期擔任總統經濟顧問委員會(Council of Economic Advisers)主席。
當然,這些想法在政治上看起來很精明。但如果付諸實施,未來的總統可能會發現這些政策有多麼有害或不切實際,從而自食其果。
小費不徵稅
稅收政策通常涉及公平(公平對待所有人)與效率(提高經濟增長和消費者福祉)之間的權衡。前總統川普關於取消小費稅的提議很快被賀錦麗採納,但這一提議既不公平又低效。
說它不公平,是因為取消小費稅之後,那些主要通過小費獲得收入的就業人群(比如服務員)稅負將減輕,而那些主要以工資形式獲得收入的就業人群(比如廚師)不會。
說它效率低下,是因為它獎勵了一種笨拙且往往任意的報酬形式。研究發現,小費與服務品質之間的關聯度並不高。小費之所以存在,是因為社會規範和心理偏見:那些用更高的工資取代小費的餐館不得不提高餐飲價格,但如果從兩家餐館(一家收小費,另一家不收小費)二選一,消費者更喜歡價格較低的餐館,即使這頓飯的總開銷是一樣的。
若是不再對小費徵稅,僱員和僱主將試圖調整薪酬結構,讓薪酬中的更多部分以小費形式發放,從而減少稅負。取消小費稅政策的輸家是消費者,他們已對日益普遍的小費要求感到不滿。小費要求通常是在商家提供服務之前提出的。減稅本來是為了鼓勵我們做喜歡的事情,比如生孩子和買房;而這項政策卻起到了相反的作用。
價格和租金管制
自20世紀70年代初以來,美國一直沒有實施全經濟範圍的工資和價格管制,賀錦麗現在也沒有提出這些建議。
從性質上講,這些措施與現有的聯邦、州和地方法律類似,這些法律規範了保險和藥品價格或自然災害期間的價格。然而,與正式的價格管制一樣,這些措施阻礙了價格上漲的重要作用:吸引新的供應並鼓勵人們轉向更便宜的替代品。
當少數公司享有市場支配力時,價格管制是合理的,因為它們是壟斷者或寡頭壟斷者,或者因為出現了緊急情況。但這些條件不適用於公寓或食品。
在新冠疫情期間公寓租金飆升後,房地產開發商的反應就是建造了數量創紀錄的新公寓。據美國勞工部稱,由於新公寓供應大量湧入,新租賃租金目前正在下跌。
美國聯邦住房金融局(Federal Housing Finance Agency, 簡稱FHFA)前首席經濟學家阿列克謝·亞歷山德羅夫(Alexei Alexandrov)表示,目前沒有哪家多戶型住宅開發商控制了足夠多的公寓市場份額,從而擁有市場支配力。雖然一些房東被指控串謀上漲租金,但「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已經制定了反壟斷法」。
亞歷山德羅夫表示,由於租金無論如何都不會上漲太多,對租金設臨時上限不會產生太大影響。他說,如果此舉被認為是永久性的,那麼開發商將試圖立即提高租金,更嚴格地篩選租戶,減少受影響建築(超過50套)的建設,或將出租公寓改建為共管公寓。
由於賀錦麗尚未解釋她的價格欺詐禁令將如何發揮作用,因此無法預測其效果。馬薩諸塞州民主黨參議員伊麗莎白·華倫(Elizabeth Warren)提出的一項法案將懲罰那些鼓吹漲價的公司,該法案無疑會減少這種行為,即使不會抑制漲價。
川普稱賀錦麗的提議是社會主義制度,但他也對價格控制青睞有加。在作為總統候選人和擔任總統期間,川普經常呼籲美國聯邦醫療保險(Medicare)就藥品價格進行談判。今年,在拜登主政期間,這件事終於實現了。考慮到聯邦醫療保險的規模以及對不合作企業的懲罰,製藥公司認為這無異於價格管制。
關稅
經濟學家們發自內心地反感關稅。關稅是對進口商品徵收的一種稅,而進口商品用途很大。近年來,出現了一種更微妙的觀點。川普對中國商品加徵的關稅降低了美國對這個地緣政治對手的風險敞口。拜登政府繼續實施了這些關稅,而川普現在提議擴大其範圍。
但川普提議對所有國家的所有產品徵收10%、甚至20%的「基準」關稅,卻看不出有什麼明顯的目的。他聲稱,這將促使美國消費者購買美國製造的商品,而不是外國商品,從而增加就業並減少貿易逆差。
當然,如果你寧願強迫消費者額外支付數千美元,你可以讓他們購買國產商品,而不是進口商品。但這又是為了什麼呢?工廠工作本質上並不比其他工作優越;服務行業的薪酬和工作條件往往更好。對綠色科技等新興產業或半導體等對國家安全至關重要的產品進行保護或許是合理的。但T恤、葡萄酒和無數其他進口產品並不符合這些情況。
也許川普認為,關稅讓他在迫使其他國家降低貿易壁壘方面有了籌碼。有些國家可能會屈從,但其他國家可能會像在川普第一個任期內那樣進行報復,比如歐盟和中國。德意志銀行(Deutsche Bank)經濟學家在今年5月的一份報告中指出,在川普於2018年發動貿易戰後,美國製造業就業情況惡化,製造業最密集的縣受影響最大。Tax Foundation估計,川普提出的10%的關稅將使美國經濟產出減少0.7%,並導致50.5萬個工作崗位流失。
稅收減免軍備競賽
賀錦麗提議為新生兒父母提供6,000美元的稅收抵免。川普的競選搭檔范斯(J.D. Vance)也不甘示弱,提出為每個孩子減免5,000美元,無論其父母多麼富有。這場財政軍備競賽沒有就此停止;賀錦麗承諾為首次購房者提供2.5萬美元的稅收抵免。川普提出取消對社會安全福利徵收的所得稅。
這些想法本質上不壞,但問題在於成本太高。美國聯邦預算問責委員會(Committee for a Responsible Federal Budget)估計,除了拜登已作出的承諾之外,賀錦麗的承諾在未來10年將耗資約1兆美元;川普廢除社會安全福利稅的計劃將耗資至少1.6兆美元。
在非戰爭和危機時期,美國的預算赤字已接近創紀錄水平,而上述計劃將使情況變得更糟。在某些時候,政府增加借款是可以的,甚至是必要的:比如在戰爭和危機時期,以及在通貨膨脹和利率較低的時候。但現在這些情況都不存在。
但有些想法會。2020年12月,川普呼籲發放新一輪2,000美元的經濟刺激支票,即使在當時看來這也有些過頭。喬治亞州參議院決選中的民主黨候選人響應了這一號召。在他們獲勝後,發放更多支票成了拜登經濟刺激方案的一個核心內容,並加劇了如今困擾著他和賀錦麗的通膨難題。